我的閣平居

執筆:土木四 謝雨澄
文本:楊錦郁〈我的閣平居〉
出處:《閱讀文學地景.散文卷》

作者藉由再次與母親前往閣平居,憶起當時還5、6歲的她,正要口考大成幼稚園,帶出作者與閣平居的淵源,從「當時,公立幼稚園全縣僅有一所,它學費低廉,教育優良。這樣一所好的幼稚園是所有家有學齡前兒童的家長們,心中的明星學校。」表面上說進入大成幼稚園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,但作者還提及了同齡的鄰居女孩落榜,緣由是不會說國語,和日後上了民生國小,說台語的同學會受到罰錢的處分,點出不同國家統治下的產物。「國語」對於當時候的人來說或許是迷茫的一個詞,從日治時期的皇民化運動獎勵「國語家庭」到戰後初期的「說國語運動」,教育因著國家落入不同人的手中,制度也就跟著改朝換代,唯一不變的倒是都禁止著人們最初說著的「母語」。

「後來不知是否因政治因素,「大成」不再招收學生,好長的歲月,校門都是深鎖,我每次經過,總免不了雀躍地對旁人說,那是我的幼稚園,但聽者藐藐,於是我的幼稚歲月便也跟著校門深鎖住。」政治因素點出幼稚園現址在清代為白沙書院,因日治時期實施「市區改正」,書院遭毀,1917年雖恢復,戰後又合併了中山及民生兩校幼稚園,改稱大成幼稚園,在作者就讀後,卻又因為某種因素而停止招生,不免讓人想起幼稚園成立的背景,和背後隱藏著的意義,和政治脫離不了關係,相較之下,幼稚園兒童的純樸,卻顯得格外天真無邪。然而作者特別提到聽者藐藐,抑或著聽者根本沒有心不在焉,我想是因為「大成」並未與聽者產生關係,那些耐人尋味的記憶,在外人來看就只是無人維護的日式木造矮房,是如此的平淡無奇,但這棟建築物對於作者來說卻有著無限的感概,或許作者不願面對校舍停止運作,只願將那份回憶與感觸,隨著校門深鎖,藐藐亦是因著自己而使然。

作品裡藉由一次姊姊的「遺憾」,提到母親雖然教育程度不高,但在父親經濟條件許可下,仍將其送往學琴,從幼稚園王老師拉三輪車的過程,又再次將母親和「大成」連結。「我想著,應該會有新的朋友出現吧,人生不就這樣嗎?絕處總有另一個契機。」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,我反而得到了新的解讀,誰又何嘗不是別人生命中的過客呢?作者或許無奈,但卻又無可奈何。反思莊子所提出「生為死之始」,不禁讓人聯想東西不會莫名地出現,只是終將以某種形式逝去。

但最後看到同齡的鄰居女孩考上了師專當了老師,自嘲著「考上『大成』也不怎樣? 」或許是對於母親過世的一種釋懷,再同樣被問到「你叫甚麼名子? 」 「你家的住址? 」往事不再深鎖,作者凝視著照片中的自己,倘若母親凝視著當時的自己,對於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,仍抱持著許多的憧憬。回到現在,閣平居不再了,母親也不再了,「大成」依舊。


全文藉由作者視角的母親帶出過往的閣平居,和幼稚園的流變,最後再拉回現實,與幼稚園同學的際遇,將閣平居串連起來。整個作品固然有沉重的議題,但作者最後選擇走出悲傷的氛圍,閣平居不是傷心之地,而是將閣平居與母親最後一次的牽繫,化作美好的過往,彷彿那張母親坐過的小椅子,仍存留著一絲餘溫,那份專屬於作者與母親甜美成長的過程。

原本在作品裡作者說幼稚園後來改建成茶藝館(格子綠綠藝文庭園餐廳),但在實際走訪後,發現已經改為「韓碧樓」韓式料理,正值下午時間,雖然是週末,但附近一個人影也捉不著。一開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過於矮短的國旗,和後方由藍、橘、綠、紅色四種顏色所組成的旗幟一字排開,墨綠色的屋頂磚瓦井然有序的排列,令我對於當代日本的建築工藝感到讚嘆,但眼前的這塊空地,卻被當代汽車所停滿,有種格格不入的詭譎。再往裡面走緊接著的便是作者所乘坐的三輪車,有種陌生的熟悉感,回想起我還在國小的時候,安親班的學生只有我一個人,每每寫完作業,老師便會帶我去關渡宮玩耍,只是那時早已是乘坐摩托車的時代了。雖然作品中作者沒有特別提到幼稚園的格局,只稍微提及因時間的推演使人成長,讓以往瘦小的身軀不再,進而「感覺學校不似記憶中的寬敞。」光從進入教室的門口便可以說明,很可惜的是因是獨身前往,無法親自於照片中顯現門的比例,進入「大門」後,便是重現當年的雙人「迷你」課桌椅,前方講台擺放著的是當年小朋友們的生活照,從那一張張鮮活的黑白相片,彷彿小朋友的笑聲就在耳邊。旁邊放著宛若新刻的匾額,上方提有「彰化縣彰化市大成幼稚園」,但教室後方卻已被改造成咖啡廳的吧檯,離開教室步往中庭,也就是國旗的正後方面,卻已找不到任何幼稚園的蹤跡。這趟旅行稍嫌美中不足的地方是,正值商家休憩時間,未能在店內啜飲一杯溫茶,品嘗那還懵懂無知、一身稚氣的青春,若還有機會的話,再訪是必然的。在附近遊走許久,都未能發現那深鎖作者的校門,只有餐廳和大成幼稚園的指標招牌,雖然慶幸這裡變成一個開放的空間,但總覺得卻因為如此,沒能從作者的視角,體會被圍牆隔絕於外的失落感。

之所以會選擇幼稚園當作這次旅行的目標,無非是對於將要從學生身分畢業的我,告別最初的起點,即將步入社會的一個轉捩點,自己本身是在補習班當助教,雖然接觸的都是國中生比較多,但我總想或許在補習班工作的人,都是因為不願面對自己即將脫離學生身分,留在補習班裡就好像自己仍是學生,而我正深陷於這種感覺中。對於屬於我的幼稚園,可說是寥寥無幾,聽著他人的幼稚園侃侃而談,自己總有種生疏感,而我開始有印象的「小時候」,只在國小,有兩個籃球場,一個在廣闊的操場中央,另一個卻在川堂和綜合大樓中間、司令台的後方,在那小小的空地顯得特別突兀,基於低年級的關係,只能搶到小球場,卻總是能因為搶到而不亦樂乎,隨著時間久了,對這裡的習慣,反而促使高年級的我不和朋友們一起去大球場。對於這「秘密基地」印象最深刻的是在一個平日的放學,滿腔熱血的我聽到放學鐘聲剛響第一個音,便衝出了教室,到了球場,卻發現已有一個「大人」,早已佔著我的球場在練習投籃,我走向他問說:「能和你一打一嗎? 」,他帶著上揚的嘴角答應了我,對於我當時的球技,可說是自信滿滿,每每不想輸的好勝心,總能為我帶來勝利,才剛開局,我就立刻被抓犯規,他說: 「雙手運球犯規!」我震懾了,那動作就好似宇宙定律,在我內心是永恆不變的真理,如今卻被說是錯的,我生疏的運著球,那份驚訝感和懷疑充斥著整場比賽,我以敗告終,氣憤的在回安親班的路上模糊了視線,恍若失去了什麼重要的事物,是球場還是自尊,我已無從得知。後來聽說校友回饋學校,在我的回憶蓋上了一棟新的校舍,雖然國中、高中都會經過所謂的「母校」,但再次回到學校內已是高中畢業,也是感慨最深的一年,一場滂沱大雨將我帶回了學校,走在熟悉的走廊,看著每班不同的課表,試圖回想那些課與我的關係,我以為我會大笑著想起在那些課堂裡出糗的我,但記憶卻同眉梢一般深鎖著。鮮豔的遊樂場和血紅的操場依舊,但我與「母校」的往事,卻如同這場雨中的「母校」,那樣朦朧那樣迷茫,離開前,看著那棟陌生的新校舍,不禁潸然淚下,道歉著:「我來晚了。」

參考資料:
陳仕賢˙《彰化縣古蹟與歷史建築導覽手冊》˙彰化縣文化局˙2006年11月
楊錦郁˙《穿過一樹的夜光》˙九歌出版˙2007年7月25日
國語運動˙維基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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